,郭安屯只好这样说,不过他还是留下一句回头再说的话。月儿得了允许,感激地朝郭安屯俩口子点点头,退身走出他们的场院。看着走出去的月儿窈窕婀娜的背影,郭安屯开始琢磨起事情。
月儿把新生领到下马河街上,不仅是为了给他置全上学要用的东西,更要紧的是要教会新生自己出来买东西。她和耀先是被管制的对象,请一回假不容易,她也不想再三再四地去找郭安屯请假,郭安屯脸上的坏笑让她感到害怕;早几年还动不动地让虎林给捎带着买一些东西,这几年集体了,经济上没有收入,再给虎林出不起脚钱,也就再不好意思让人家给捎买东西。好在新生一天天长大了,新生是又一代人了,他有来去自由的权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和耀先不能随意出去,那就早点教会新生,让他早点独立起来,承担家里的一部分责任。这样他们的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就再不用求告别人了。
现在的下马河大十字和从前不一样了,私人的店铺摊位早就被取缔干净,街上只有一家国营集体的供销合作社,这对一个刚开始涉世的孩子来说,倒显得简单方便了,起码不用随口搞价,公家的供销社里所有商品价格都是老少无欺的死价,小孩子只要说准要啥,就能买回去。什么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有一利就有一弊,二分钱的火柴,八分钱的邮票,几十年一贯制,几十年不变价,自然法则和经济规律在当时狗屁不是。
月儿把新生领进商店说一样东西,让他买一样,再说一样,再让他买一样。新生是很伶俐的,也懂礼貌,他一样一样把妈妈说的东西全都买过来,连站在柜台里的几个售货员都直夸这个小人伶俐。月儿更是十二分的满意,在儿子身上她看到了希望,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像卧马沟所有的人一样,过上好日子。月儿对生活,对未来并没有太大的奢望,只要不受管制,不受歧视,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能像卧马沟的乡亲们一样,她就心满意足了。月儿把最后的期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新儿,以后爸爸妈妈就全靠你了,以后你就这样到商店去给咱往回买东西。”在回来的路上,月儿把这句话来来回回地说了好几遍。她每说一遍,新生就大孩子似地沉沉地点点头,在新生幼小的心灵里早就灌输进去一大堆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东西,但他都默默地承受住了。对新生来说生活同样是坎坷的,艰辛的,也是残酷的,因为他是地主儿子的儿子。
“新儿,以后把书念好,为爸爸妈妈争一口气。”这句话也是月儿一路上再三再四给儿子说的。在别的方面她不敢和人争高比低,但在学习方面她坚决地要让儿子昂起头,也许只有在这方面他们才能和别人比。
开学的这一天,月儿亲自把新生送进学校,还特意把过年的新衣裳取出来让儿子穿在身上。月儿期望着这一天是他们一家人新生活的开始。
然而当耀先月儿后晌黑,下工回到崖口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坐在门墩上默默流泪的儿子,他们刚从坡道下的学校门口走过来,那里还响有朗朗的读书声,他们的新生为啥却回来坐在门墩上静悄悄地流泪呢?月儿撂下背在肩膀上的翻地钢锨,紧走几步过去问:“新儿,你咋回来了?下面学校不是还没放学吗?”
哽咽抽泣着的新生一下扑进母亲怀里哇哇大哭起来,耀先和月儿的心都紧紧地一缩,不祥的预感像饥饿一样涌遍全身。“新生,告诉爸爸,出啥事咧?”耀先也俯下身对着满脸流泪的儿子问一声。
新生抹着泪呜呜哭着说:“老师说不让我上学。”“为啥不让你上学?”新生又哭一阵,才抽咽地说:“他们说我是地主的儿子。”一阵狂风,一阵残暴无情的狂风袭上崖口,把耀先把月儿,把他们的儿子新生一起卷进一个暗无天日的黑煞煞的黑暗里。多么可怕的狂风,多么可怕的黑暗,让这一家人许久许久辩不清南北东西,辩不清天明天黑。过了好大一阵,耀先月儿才对着眼商量起来,他们商量事情有时候不用语言,他们用眼神表达出来的东西更生动更准确,也更容易让对方理解。他们用眼神表达出来的意思是一致的,同时也是坚决的,他们说:新生不是地主的儿子。不是地主的儿子,那是谁的儿子?新生的真实身世是不能让任何一个外人知道的,对耀先月儿来说保住这个秘密和挣脱身上地主的成份一样重要。背负着地主的成份他们已经倍感艰难,如果再把自己滴血的伤口展示出来让人看,那他们就真的没有勇气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我下去见见皇甫老师。”耀先决定下去和皇甫老师坐坐,把问题先弄清楚。为自己为月儿为新生长久的将来,更为了对得起走了的小河哥,耀先必须走出这一步,就是磕头下跪干啥都行,只要能让他的新生上学。耀先怀着沉重的心情,从坡道上缓缓地走下去。
学校这时候才放学,小学生屁股后面背着书包蹦跳着从耀先身边一个个跑过去,一个淘气胆大的小家伙跑过去的时候竟然喊了一声:地主的儿子。耀先本就自卑的心情受到一次更深的挫败,这么小的没教养的家伙都敢这样侮辱性叫他,那么他们在新生跟前就更肆无忌惮了。可是对这种小孩子他又能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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